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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瀚作为户部主事,岂会不知国用匮乏之故,耳朵早听出茧子了,只略作沉吟,便简明扼要说道:“朝廷赋税中田赋占比超过四分之三,可近年灾害频仍,颗粒无收常有,不仅要减免还要予以救济。此外,各地逋赋也相当严重,尤以江南为最。由此导致收入大为缩减。

陛下仁心厚德,始终不同意加征之议,谓此举‘无异于饮鸩止渴’,必受其殃。

至于其他,诸如茶课、盐课、矿课、关钞商税及诸般杂项,所入着实有限,且不乏贪墨。

自辽东奴变,耗费日甚,何止翻倍?如何能够足用?此前还稍有往年积蓄可救一时燃眉之急,如今真可谓‘诸仓如洗’!我等忝为户部官员,身负重任,却开源无计、节流无能,也只能仰屋嗟叹矣。”

说罢,周瀚面露愁容,一声长叹。

其实,有些话他并未明说——若非已到危急存亡之时,永隆帝贵为天子,堂堂九五之尊,何至于启用一幼子来敷衍搪塞户部?此举说得好听是慧眼识珠、不拘一格,说的难听,近乎耍赖!

柳湘莲很能理解周瀚所言,毕竟另一时空中明末的例子摆着。倒是永隆帝不肯加征田赋令他甚为诧异,不由联想到万历、木匠、崇祯这三位,加征、复加征、再加征……最后弄得民不聊生,义军四起。他们简直把老百姓当作海绵、银子当作水,挤挤总会有的。

不过,永隆帝敢这么做,也是因为本朝立国不久,且吸取前明教训、爵位递降,整体负担较明末稍轻,否则也断难支撑。

柳湘莲问道:“周兄,小弟仍有不解:受灾变影响,田赋的确难以增加,可盐税、商税这些,难道也加不得?朝廷政策不是‘重农抑商’么?”

他倒不是真的不理解,而是想借此探问赋税征收的阻力何在,免得自己不慎掉坑里。想要增加财政收入,终究还是要依靠赋税,他现在位卑言轻,需要寻找一个好的切入点。

果然,周瀚苦笑摇头,用过来人的口吻劝道:“二郎呀,愚兄劝你休要想着变动赋税!那盐商盘根错节,又有‘那一位’撑腰,如何改得?至于商税,提也休提!小商小贩且罢了,那些巨贾豪商哪一个是简单的?但凡有人提议加征商税,必被群臣视为‘盘剥小民’‘与民争利’,群起而攻!敢为此事者无不身败名裂、惨淡收场!”

哼,说得这么邪乎,不就是官商勾结么!柳湘莲心下明了,故作惊色,抓住周瀚手臂,瞪眼急问:“这岂不是说,诸位是想让小弟在五个月内、于赋税之外筹资百万?!”

周瀚绷着嘴不说话,只点了点头,目光充满同情。此事在他看来,属实匪夷所思、强人所难。

柳湘莲心下冷笑,神色凝重的追问道:“那除了赋税,朝廷可有什么产业?”

“产业?”周瀚也知柳二郎是戏园股东,颇有陶朱手段,皱眉想了想,说道:“除了官田、盐场、矿场、山林等,工部有各类工坊,另有数量不少的官店,除了周转货物,也代为收税。至于皇庄、皇店等都是皇族私产,非我等可觊觎。”

柳湘莲又追问一些细节,周瀚因得了尚书大人的指示,也详细作答。

良久之后,柳湘莲拱手称谢:“多谢周兄为小弟解惑。周兄请自便,小弟自己随便看看,或许有能发现一二生财之道。”

周瀚早说的口干舌燥,感觉被人榨干掏空,也知筹资之事不急于一时,先行告退。

至于柳湘莲想要查阅何种资料,自有照磨所的胥吏帮忙查找,无需烦劳他。

……

午间吃的公务餐,味道尚可,下午柳湘莲继续埋首案牍,一日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。

……

兴隆街,柳宅。

夫君首次去衙门上值,未知吉凶,秦可卿整日心神不宁,做女红时接连刺破手指。鲜血殷殷刺目,似非吉兆,只得作罢。

待金乌西去,暮色将临,她果断抛却忧思,笑容满面,展现贤妻本色,精心准备了丰盛晚餐,甚至大度地将尤氏姐妹和香菱一并请入。

诸女皆牵挂思念,她自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,没必要拈酸吃醋,因此生出怨怼反倒不美。

外院传来喧哗声,守株待兔苦等良久的瑞珠兴奋跑可回来,禀告说二爷回来了,众女俱展欢颜,一时皆向外走去迎接。

柳湘莲在外院略与柳三聊了几句,便一路晃悠走进内宅,面对诸女盛妆丽服的恭迎,不由地大感温馨,浑身疲乏顿时消解。

宴席早已备好,稍稍聊过,柳湘莲携了可卿,众女随后,走入厅中落座。

贾府中吃饭时全体沉默不言,氛围肃穆,黛玉初次吃饭便是“连一声咳嗽不闻”“寂然饭毕”,柳家可没这个规矩。

见他举杯自饮、落箸不断,畅快吃喝,谈笑间也不提及衙门之事,秦可卿忍不住关心问道:“今儿有没有人为难夫君?”

“为难我?”

柳湘莲停下筷子,抬眼望去,佳人玉容如雪,双眸似星,含情脉脉,只顾着看他,根本没有动筷,视满桌佳肴如无物。

他笑了笑,咽下口中馨香美味的红烧肉,含糊不清说道:“不说这官儿是皇帝特旨赏赐,要给他老人家几分薄面,谁不知我家里养了不少老虎?敢为难我,不要命了吗?”

“家里哪有老虎?你又胡说八道。”秦可卿玉容微怔,想了想便嗔道,只当他在胡沁。

香菱和尤氏姐妹也看了过来,露出疑惑和好奇神色,香菱还张了张粉唇檀口,想问终究没问出口,装作低头吃饭,却偷偷瞧他。

柳湘莲一手捏着筷子指点道:“怎么没有?我数数,这一只大老虎,还有一只小老虎,咦,这个不能算老虎,是只小猫咪,这个是只大猫咪……”

见他目光先是落在自己身上,而后又移到尤三姐身上,再瞟了眼香菱,最后又望着尤二姐,甚至开始打量伺候的丫鬟,秦可卿哪儿还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。不由大气,杏眼凶巴巴瞪起,羞恼的威胁道:“好呀!敢说我是母老虎呢,等我发威给你瞧瞧!”

香菱也明白过来,掩嘴而笑,花枝乱颤。

尤三姐大感不忿,我怎么就成母老虎了,“凶狠”望来。

尤二姐星眸水润,柳眉微蹙,好不委屈的神情,好像是在说“凭什么小妹都能是老虎,偏我是猫咪!”

几个丫鬟也跟着乐呵,发出低低的笑声。

嬉闹一阵,众人终于安静下来。

秦可卿心思细腻,柳湘莲越不肯说,她越觉得有问题,很不放心,殷切追问:“莫要胡闹,真的没人为难你?”

“真的没人为难。”

柳湘莲说完,见她目光中满是怀疑,也懒得继续遮掩,顿了顿,又道:“不过是让夫君我筹点儿钱。”

“多少呢?”

“没多少,百万两吧。”

“百万两!”

秦可卿娇容失色,惊呼出声,诸女也都瞪大眼睛呆望着他,这数目在她们听来简直是天文数字!

有柳湘莲送的聘礼和太上皇赐的妆奁,秦可卿婚后也算是个小富婆,可也仅在家中账本上看到过数万两银子,从没见过实物呢!

这哪里是简单之事?情急之下,她顾不得维持大妇的雍容气度,急切地抓住柳湘莲的手,檀口中冲出极为不平的质问:“这还不是为难人?你又没点石成金的本事,怎么可能办得到!就凭唱戏吗!!”

“是呀!分明就是为难人嘛!”

诸女都大为不满,尤三姐连“昏君”都骂出来了,这幸好是在家里,并无外人。

柳湘莲抬手止了她们吵闹,目光湛湛,澄澈清明,毫无忧惧,朗声笑说道:“这次你们可说错了,皇帝老儿金口玉言,称赞你家夫君有‘点石成金’之术!此事户部无人不知,就差明发诏令、昭告天下了!”

看他样子,不仅没有丝毫忧心愁苦,竟还志得意满、得意洋洋起来,真是好不气人!

秦可卿见状也生气了,收回纤手,板着脸容,冷声嘲笑道:“呵!夫君好大本事!妾身和几位妹妹竟然都不知的!”

香菱眸子大睁,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,下巴都磕桌子上了,嘴角粘着浑圆米粒也没察觉。

尤氏姐妹更是无比赞同此言,只是大妇当面,有些拘束,不敢随意开口说话。

柳湘莲挑眉笑道:“你竟不知?也不怪你,是夫君之过,晚上咱们好好深入探讨探讨……

说到一半,见她要恼,忙改口问道:“夫人,你忘了商号股份值多少钱了?”

秦可卿闻言愣住,也忘了发火,凝眉想了想,方反应过来,螓首摇动,嘲笑道:“夫君,你别以为妾身真的什么都不懂!三和商号之所以值钱,那是因你名气在外,又有新戏引人,使得商号储备的大量房地短短时间便大为升值。可现在你是在做官,是在为朝廷筹钱,难道还能做生意不成?就算做生意,什么能赚百万呢?莫非是去骗人?那就是自绝前途呀!”

众女听了皆点头,深觉此言有理。

柳湘莲没想到秦可卿看得如此透彻,又故意提问:“我既在户部,难道就不能收税?”

秦可卿更是冷笑:“若是收税就能解决,还需要特意找你去做?这等大功劳早被别人抢走了!”

听到此处,柳湘莲也不得不赞她见识过人,虽在家中,该猜到的都猜到了。当下也不欲她们担心,笑说道:“内宅妇人都晓得的事儿,皇帝会不知?尚书会不知?既然用你家夫君,就是有非用不可的理由。你不必疑虑,我自有解决之法。”

秦可卿微微低头,凝眉深思究竟是什么解决之法。

听了半天,尤三姐憋不住了,忘了她妈要她少说话的嘱咐,快言快语问道:“皇帝是不是想让你去管皇族家产,好赚个几番?”

尤二姐听了也若有所思的点头。

自从听说秦可卿的聘礼中有一成三和商号股份,且又被作为嫁妆带了过来,如今价值数万两,尤氏姐妹就异常艳羡,私话里多有谈及,是以此时会往这方面想。

秦可卿望着神情认真的姐妹俩,嘴角微抽,心道这俩果然都不聪明,自己没看错!

柳湘莲可不在乎她们聪不聪明,笑说道:“皇帝才不会像你这么傻!我可是在为军队筹集粮饷,此乃公用,岂会允许动用皇室私利?虽然平时说皇帝富有四海,好像全天下都是他的,那也只是说说而已,公私还是要分开的,皇帝的小金库那叫内帑,皇庄皇店也都是内监打理,就相当于你的妆奁,你肯拿出来给全家用?”

听他说自己傻,受了打击,尤三姐有些泄气,白了柳湘莲一眼,委屈又酸楚的低声说道:“我也没妆奁呢。”

“那你到底想怎么办呢?”秦可卿再问,觉得要是问不清楚,今晚就别睡觉了!

“怎么办?带着朝廷发财呗。”柳湘莲神神叨叨,也不解释。

……

饭后,柳湘莲进入书房,细思今日所阅资料,筹谋如何入局方能自保且有效筹资。

香菱陪着,不时拨动灯芯,让光线更明亮些。

她很有耐心的服侍着,磨墨、添茶、焚香……总能找到事儿做,还得柳湘莲命她歇着才能安坐。

书案上展开着雪白的宣纸,柳湘莲坐姿端正,手中执笔,已经染墨,却迟迟不下笔。

这张白纸在等待自己挥毫作画,这个世界也需要自己真正有所作为。

第一步,不可不慎重。

回想后世的国家财政收入,税收之外还有国有经济,还可以卖地卖矿、发国债等,形式多样,

但现今是“腐朽落后”的封建社会,很难照抄。连本该纪律严明的军队都贪腐烂透,更别说其他政府部门。收税都收不清楚,还作甚国营企业?恐怕结局与清末洋务运动无异。至于卖地卖矿,也不现实,发国债更别提了,皇权的无限威严意味着国家债务很难被接受,也容易赖账,信用度太低。

困难很多,总要尝试,后面的皇帝会如何不知道,单凭永隆帝不肯增加田赋这一点,柳湘莲觉得此人还值得暂时投靠。至于将来,先过了眼前再说吧,到时还不知这天下姓谁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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